贝莉

《信》


曾经,在我特别抗拒回到这座城市生活的时候,我总是去神的家里,希望神的话语能尽快应验,负责在我与神之间做联络的讲道大爷,总是让我别急,说神成就起来快,还说,是神要我回来的,我犹记得自己听闻此话如受晴天霹雳,我有多不喜欢回到这边生活是有目共睹的,可大爷说,是神要我回去,还说,将来让我回来,我都不回来,我心意:这是不可能的,我巴不得能有人要我留在老家。可现在好了,老家的人要往出送我,连神也不留我了。我在那一天,和神有了很大的分歧,之后的很多年里,我都有意回避自己在那天听来的这些话,有些是好的,有些是我不愿意看其应验,也不相信事情会那样发展的,但,不愿见到的事,终究是来了,我果真不愿再回到老家,也同我父亲那边的亲属有了极深的隔膜,我的母亲,在脑袋被门夹过了以后,也让我不自觉地,又想起讲道大爷在那天对我有过的一番说辞,他说,你妈指得上,你爸指不上,我当时觉得神也有看错的时候,要知道,我从小和自己的爹妈不亲,但因在奶奶身边被带大,和我父亲这边的亲属一向都比较要好,我大病时,我爹妈都看不见影,但如果不是我爹生了我,我爹这边的亲属又怎么会照顾我呢?可我当真是个白眼狼,十余年后,我唯一还算要好的,我父亲那边的亲属,就只有一个姑姑和一个妹妹,这两个人,也是我当年无论如何,也不觉得彼此会密切到,能让我适当的敞开心扉的对象之一,她们不看我笑话就不错了,怎么会让我觉得是与自己同一个阵营里的人呢?可如今,我们的意识形态虽有差异,但在我与我父亲那边的亲属间,她们是一道较为可靠的防线,常常,不需要我说什么,她们自己就维护我了,有时,看到这娘俩异口同声拨开那些要指向我、或过问我的声音时,我就会想到神,因为这一局面,祂早有显示,十余年,当我如今从祂所给的这几段关系中受益的时候,我可松出一口气,总算是熬过了,可在那十余年中,尤其是最不愿见到的两件“坏事”被逐一应验的几年前,我恐怕祂是在和我开玩笑,我的人生已经衰退到极点了,祂要成全,好歹先给件好事来啊,可是好事没有,坏事凑前,我就眼睁睁看着,坏事一件一件的来,而自己所有的情况越来越糟,我气祂,要这样的折磨我,但这些早在祂应许中的事一件一件的发生,我也只能屏住一口气,去看我的人生还有怎样的转机,有一首歌,在这样唱:


是生活总会提醒

有些幸福不是我的


当我被生活压抑到连给它一下,让它爽爽的滋味都不愿给它尝到的时候,这首歌的旋律恰好在我的脑海回旋,于是,我便歌唱,以使自己的情绪转好,可唱着唱着,又将它改成了合乎我情况的样子,便一遍一遍地宣告:


有些幸福说是我的


我的嗓子,虽未能带我走入配音的行业,但在这一年年的磨砺下,竟也有了可自由变化的条件,心情没那么糟的时候,我就唱歌,高昂的,低吟的,给我所爱的人唱,为愉悦自己而唱,生活变着法儿的给我折磨,我却总能换着法儿的继续生活,有时恨到对它咬牙切齿,磨不死我,又来折腾我,但挨过那个劲儿以后,就继续去开垦创造,一天天,总也猜不透神许给我的好事,会如何的来,我的母亲,在脑子被门夹过以后,更热衷于去和她结识的算命先生来打听我的事,她自己也会一些这方面的事情,在脑袋没被门挤过以前,她据说是出于对同行的人的实力的一种打探,想看看那个大哥算得准不准,被门挤过以后,尤爱来打探我的情况以便和她所了解的情况相对照。据那个算命先生说,我今年二月开始,就要有好事上门了,而且越来越好,说我三十岁,有作为;三十六岁,到达人生巅峰。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消息,因为我对着我已有的内容和据此勾勒的事业版图照啊照,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基于灵感得来的字句,会怎样颠覆我的生活,一个废物,是如何触底反弹的这事儿,应该是我这个废物本人最有体验了,但我就是看不出自己命运的走向,就好比是做一道题,在种种已知的条件底下,就是算不出最终的那个结果,即使答案已经摆在那儿了,但是关键的解题步骤就是理不清楚,一个大大的解字放在那儿,却意味着大大的疑惑。这样的苦恼常常伴随着我,我最想知道的不是我的将来会有多好,我就想知道我当时在写的小说什么时候能写完,我现在爱着的那个人,会不会与我走到终点,长住在我们正建设起来的寓所里,有时,我在乎他的命运,远超过在乎我自己的,我希望他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,可何为更好,至少是能让我感到欢欣的,我恐怕自己会有负于他。我没有那么信赖自己的能力,说不定某一天,一直起刺儿的记忆问题,就把我吞没了,到那时,我预先留下的这些字句是否还能够吸引我都未可知,可我也只能先这样的未雨绸缪了,趁我还有感受的时候,以写作,记录我们的经过,歌也好,小说也好,凡我可及的,都有被赋予这一用途的可能,和灵感立约的时候,我可没想过,有朝一日,我会这样来使用我可能具有的写作的能力。前几个月,到我母亲那里去,听她肯定我所选择的生活,我心忧郁,因为还在验证的一些事并没有那么的能使我确信,我,是有能力的,我只能靠着会被大多数人当作意识过剩的感觉去摸索,摸到哪里再摸不下去了都未可知,我恐怕自己摸了一年多的小说创作,摸到底也不过是再次验证了自己是没有写作的能力的,因为那时还没有结束第一章,从去年十月就一直写,写到那一年快结束了,第一章还没有写完,这让我看不到完成的尽头,不知何时才能开始一边靠配音取得收入,一边供养自己摸索写作的日子,手里的存款余额不多,写题步骤的不明朗,让我完全看不到我要怎样将这样一部小说的创作工作支撑下来,但我娘却比较乐观,她一个信佛的,让我相信我的那个神,又问我,为啥这么信祂,我猛地一怔,祂在我身上所显示的事例太多了,以至我一时很难说清其中的因由,试举了几个之后,也便作罢了,如今,将自己一度引以为重的小说写作任务暂且搁置的动作还是发生了,天知道,哦,也就只有祂知道,是要将我引至何方了吧?

我贼想知道我接下来的路途在哪儿。



2022年3月18日书于爱七工房

焦衣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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